第六卷 天下归心_一千八百二十章 开元永昌上
“参见闯王！参见闯王！参见闯王！”武昌城外，山呼海啸的声音响起，今天是崇祯十一年的中秋节，可是整个武昌却没有一点过节的气氛，就在前一天，袁宗第带着一万军队北上黄州府，几乎可以说是传檄而定，武昌城城门楼上挂着的一排人头，就已经说明了问题，黄州独木难支，光靠城内的三五千老弱病残，怎么可能抵挡气势如虹的闯军大部队。知府只能开城投降，为了保全民众，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仗打到这个份上，谁也不知道闯军真要是急了眼了会不会兽性大发干出什么骇人听闻的事情来。黄州府既然攻下，整个湖广便全部落入了闯军的手中，李自成顺理成章来到了武昌府，享受这胜利的感觉。
武昌府城虽然不小，但是闯军也不可能全部挤在城内，刘宗敏留下一部分人在城内快速打扫战场，至少将城门大街到府衙的道路给清理出来，免得给李自成留下不好的印象，剩下所有人到城外跪迎闯王，武昌府城外军营林立，足足十万人列队在官道两旁，迎接李自成的到来。
一杆白底黑字镶着红边的闯字大旗竖起，这是李自成的大纛，所有人看见这面旗帜，就知道李自成到了。李自成胯下一匹神骏的黄鬃马，身后跟着的是顶盔掼甲的老营骑兵，这些老营骑兵的装备甚至超过了一般的官军骑兵，是流贼军队核心中的核心，有了这些人，李自成就有了一统天下的信心和勇气，这可是跟着他从陕西起兵一路走过来的老兄弟，对他是绝对的忠诚。官道两边，人头攒动，虽然这些饥兵没有什么队列意识，排列并不整齐，很多人只是乱糟糟站在一起，但是架不住人多，正所谓人数满万，无边无垠。这么多人站在平原上，一眼望不到边，让李自成心中豪气顿生，要知道，像这种规模的队伍在李自成的军队中只是九牛一毛，区区十万人算什么，李自成现在一招呼就能拉来多达百万的军队，天下谁人有这样的气势，怕是皇帝老子来了，也赶不上李自成的威风吧。
刘宗敏带着一干军将跪在武昌城门口，等待李自成的到来，他远远瞥见了闯字大纛，便带着众人高喊起参见闯王的话来，如同**大海中的波浪一般，一片片饥兵依次跪下，口中大声呼喊参见闯王。李自成不住对着两边的人群拱手致意，他的脸上挂着笑容，谁能想到，当年一个银川驿小小的驿卒，竟然会成长到今天这番模样。牛金星见李自成有些沉迷这种感觉，在一边小声提醒道：“闯王，咱们还是先入城吧，外面人多眼杂，不利于闯王的安全。”李自成经他这么一提醒，从这种沉醉的感觉中恢复了过来，确实，他的身份现在已经不一样了，他是闯军阵营最顶尖的存在，是百万大军的核心，若是以前李自成还能经常深入一线跟将士们同甘共苦，可到了这个位置上，即便他想这么做，也会有很多下属不同意，要知道，牵一发而动全身，李自成现在不仅仅代表自己这个个体，更是有很多人的命运绑定在他的身上，所以他的人身安全必须要得到保证，谁能知道这十万饥兵当中有没有官兵安插的探子，或者不满闯王的人会对其不利。也难怪身边的老营卫队如临大敌，一个个目光警惕地扫视四周，闯王的安全实在是太重要了。
哒哒哒，马蹄声由远而近，刘宗敏清楚看见，李自成马队的脚步加快了，他立刻伏低了身子，将头埋在地上。“哈哈哈，刘将军，辛苦了！”老远，刘宗敏就听见了李自成爽朗的笑声，虽然不知道这笑声里究竟还有多少真实的成分，但是自己拿下武昌，不管怎么说对于闯军大业都是大功一件，李自成高兴也在情理之中。见到刘宗敏和李过、高一功一干老兄弟，李自成就不能还端着架子了，他策马来到众人身前，麻溜地翻身下马，当先将刘宗敏扶起来，拍着他的肩膀道：“本王果然没有看错你，能力出众，能力出众啊。当日率领二十万军队出川，这才多少日子，就把整个湖广给拿下了，不仅将这里的官兵一扫而空，还给本王拉起了五十万军队，刘兄弟，你不愧是跟着本王起家的老兄弟啊。”刘宗敏现在可不敢托大，现场大部分都是李自成的嫡系，自己在成都嚣张的表现，影响还没过去，虽然取得大胜，可是在李自成的面前，刘宗敏还是要谦虚谨慎，他连忙摆手道：“哪里哪里，闯王过誉了，这都是闯王运筹帷幄的功劳，咱不过是在前方执行闯王的命令罢了，要说功劳应该是闯王功劳最大，要说辛苦也是闯王最为辛苦，咱跟着闯王，没想那么多，反正闯王指哪里，咱们就打哪里。”
李自成眯着眼睛上下打量着刘宗敏，这家伙，以前看着大大咧咧的，完全是一个粗糙汉子，怎么，被自己整过一次之后现在变得有些老奸巨猾了，以往这番话放在他身上是打死也说不出来的，可是他现在说着竟然面不改色心不跳，要不是这家伙满脸的络腮胡子，还穿着没有洗去血色的铠甲，李自成还以为这是从牛金星口中说出来的话呢。李自成打了个哈哈道：“呵呵，刘兄弟不用太谦虚了，各位兄弟也都辛苦了，这样吧，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还是先进城。”刘宗敏一拍脑门道：“哎哟，闯王，你看我这记性，怎么能让闯王在城外说话，闯王请进城，末将在城内选了两处地点，已经叫人打扫干净，一处是王奎聚的巡抚衙门，办公场地一应俱全，另一个就是楚王府，虽然没有王奎聚的府衙适合做指挥部，但是胜在环境优美，闯王若是去那里，住的也舒心一些。”李自成笑笑道：“你有心了，走吧。”
众人自觉分开了一条道，一队亲卫先行，李自成跟在后面，然后刘宗敏等人再尾随于李自成和牛金星等人的后方。经过城门的时候，李自成抬头看了看城墙上刻着的武昌城的牌匾，牌匾的两边挂着不少人头，李自成好奇地问道：“这些都是谁的人头。”刘宗敏上前解释道：“哦，启禀闯王，中间是楚王和一干王爷的人头，旁边是王奎聚、袁继咸还有几个守将的人头，这些家伙拼死抵抗这么长时间，害咱们损失了不少兄弟，虽然王奎聚他们自杀了，但是咱兄弟气不过，枭首示众算是便宜他们了。”李自成摇摇头道：“你这话说的不对，这一帮朱家的王爷当然该死，把他们的人头挂起来也不为过，可是王奎聚他们虽然是湖广的官员，可是考虑到他们还算是有气节，也算得上忠勇，我们闯军还是不要做的太过分的好，将他们的首级拿下来，跟尸体一起安葬，对外看来也显得我们闯军大度，日后再遇到官兵防守的城池，如果主官不抵抗，咱们不就少费些力气，恩威并施才是王道嘛。”刘宗敏愣了愣，以前李自成不是最痛恨这些达官贵人吗，怎么现在态度突然来个大转弯，让刘宗敏一时间都无法适应了。但是闯王发话，他不能不从，刘宗敏立刻抱拳道：“末将遵命。”
其实这倒不是李自成的观念转变了，而是牛金星在路上劝说了他，牛金星对李自成说既然占领了武昌之后，李自成下一步就是要登基称帝，那么对外就不能老是用闯军的标准来要求自己。李自成何等聪明，自然听出了牛金星是话中有话，他明白，牛金星的意思是，朝廷一直说自己是流贼，但是自己不能永远当流贼，等到占领了武昌，拥有了湖广四川西北这一大片土地之后，李自成就要建立政权，而且是正正规规的政权，能跟朝廷分庭抗礼的政权，如果还动不动搞屠戮或者将朝廷的官员军将什么的全部杀光这一套，只会激起其他人的反感，后面的抵抗会更加激烈。还不如用怀柔的政策，显示自己也是天命所归，也是正统，也是能取大明朝而代之的另一个朝廷，这样一来自己就能抹去身上流贼的烙印，要知道，当年红巾军起义，大元朝廷不也污蔑他们是流贼？可是当朱元璋建立了正规的政权之后，就再也没有人这么说了，反而他还有了一争天下的资格，现在李自成就是要取得这个资格，要让其他人明白，跟着自己也有出路。牛金星这么不遗余力的劝他，就是要让李自成意识到正统和名分的重要性，让他不要重蹈覆辙走历史上失败的人的老路，而是要按照朱元璋当年的路线走下去。李自成不说是从善如流，也算是听进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