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53、探案
其实苏乙和这个孙大哥只不过见过一次面,自然谈不上什么同仇敌忾的感情。只不过自己的雇员被残忍分尸后又扔到自己所住的宅子里,这件事的性质太恶劣了。
就算苏乙不在乎世俗眼光,不考虑任何利弊关系,凭他的本性他也不能置之不理。
安抚完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孙大嫂,苏乙带着众人来看了尸体。乱世中,大家都见惯了人吃人的事情,因此哪怕是宁采臣都没有躲避惧怕。
「师父,你看这刀口这么平滑整齐,像是被人连肉带骨头一刀就砍断的,这凶手的力气一定很大。」宁采臣一边检查尸块,一边推测道。
「只是力气大可做不到这一点。」苏乙摇头,「这是一种刀法,拥有特殊发力技巧的刀法。能练成这种刀法的人应该不多。如果凶手不是外地的,或者是藏头露尾名不见经传的人,那这个人应该有一定的名气。」
武林人练成一门绝世武功,往往会赖以成名,并以此为号,所以苏乙才做出如此判断。
「那这样的话我们只要打听打听谁会这种刀法,不就都清楚了?」聂小倩道。
「不会这么简单吧公子?」付小卓看向苏乙,「应该不会有人这么明目张胆暴露自己身份来挑衅我们吧?这个人应该不好查的。」
「猜疑无益,我们得动起来才知道是怎么回事。」苏乙淡淡道,「小卓,你去巡捕房一趟,请个捕快来看看……就那个之前见过面的刀亦长吧。」
「捕快?师父,我们要把这案子交给官府吗?」宁采臣疑惑问道。
「这件事有些蹊跷,交给官府不是好主意。」苏乙道,「他们也许会出于畏惧,为了尽快给我们一个交代而做错事情。所以查案的事情还是我们自己来吧。之所以叫捕快来,是因为我们需要一个地头蛇给我们介绍情况。」
宁采臣恍然:「捕快三教九流都接触,他们最熟悉城里的情况。」
苏乙颔首表示他说得没错。
「公子稍候,我尽快回来!」付小卓见状应了一声匆匆离去。
苏乙负手而立,微微沉吟起来。
没过一会儿,付小卓就领着刀亦长来了,后者严肃的脸上还带着几分不自然。
「公子,门外城主带着一大堆人来了,说是想要拜见你,严查此案。」付小卓汇报道。
「让他们走吧,这件事我们自己解决。」苏乙道,隐居城里的「仙师」宅子里出了事情,这城主当然坐不住了。
「安抚一下。」苏乙又补充一句。这城主挺识趣的,这一年的平静环境让苏乙还是很满意的。
付小卓领命而去,苏乙这才看向刀亦长,笑吟吟道:「小兄弟,又见面了。」
「我还在做捕快,而且做的好好的,你是不是很失望?」刀亦长问道。
「我为什么失望?」苏乙笑道,「你做捕快开不开心,你自己心里还不清楚吗?」
「我很开心,别提有多开心了呢!」刀亦长梗着脖子道。
苏乙点点头,指了指尸块道:「来看看吧。」
刀亦长深吸一口气,到了跟前仔细查探起来。
「好高明的刀法!」刀亦长只看了一眼,表情立刻就变得格外凝重起来,「一刀下去,骨肉分离!连骨头的切口都这么光滑整齐,会这种刀法的人,广贵城里可不算多!」
「都是些什么人?」苏乙问道。
「五色门门主不老阎王李虎可以做到,听说他的武功已臻化境,这对他来说想必不难。」刀亦长道,顿了顿他又给苏乙解释道:「一年前被你杀掉的五色门门主,只是广贵城分舵的门主。五色门是遍布整个岚州的大帮派,他们的总部在嘉元城魔湖峰底下的溶
洞里,所以又叫魔湖峰五色地狱。不过广贵城是五色门的起源地,所以这里对他们比较特殊一些。」
「不老阎王行踪诡秘,据说经常在广贵城中潜修,尤其是一年多前,听说他去镜州得了一门绝世武功,回来后就闭关日夜潜修,如果他在广贵城中,这个人很有嫌疑,毕竟你们之间是有仇的。」
「有动机有能力,这个人的确可疑。」宁采臣道,「以前不敢,但若是真练成了什么绝世武功,说不定胆子就大了呢?」
魔湖峰五色地狱不老阎王?
这个名号让苏乙若有所思,他想到了自己那本《金煞夺命掌》,想到了自己初到镜州就经历的「黑风秘境事件」。
如果这不老阎王李虎就是去黑风秘境探险,并成功得到绝世武功的其中一员,那这个人的嫌疑反倒可以排除了。
因为若是此人动手,这尸块上必然还会有煞气残留。
但事实上尸块上除了臭气什么气都没有。
「还有什么人有嫌疑?」苏乙又问道。
「诸葛药庐的主人也能做到。」刀亦长道,「这老头虽然七十多岁了,但一把七十多斤的大刀可以被他舞得虎虎生风,做到这点并不难。不过我不信是他,这老头宅心仁厚,嫉恶如仇,是个难得的大好人。」
「好人也许是坏人伪装的。」从门外回来的付小卓冷冷道。
她又对苏乙道:「城主留下一队缇骑,说是绝不打扰公子,但随时为公子赴汤蹈火。有什么杂事可以尽管吩咐他们去做。」
苏乙点点头,对刀亦长道:「接着说。」
「其实我从第一眼看到这伤口就想到一个名字——惊世堂!」刀亦长看向苏乙,「这手法太像是惊世堂威震武林的绝技——惊世一刀了。广贵城中,惊世堂是出了名的黑心医馆,几乎垄断整座城的药材和医馆生意。我刚说的诸葛药庐就是他们的死对头。」
「这个惊世堂我知道。」聂小倩突然皱眉插嘴,「之前我去他们家买过灵种,这黑心的商人居然用假种子冒充,害得我辛苦半个多月,什么都没种出来!」
付小卓闻言忍不住吐槽:「小倩姐,你种不出东西和种子的真假没关系,你后来不是买到真种子了吗?不还是什么都没种出来?」
聂小倩对种花花草草的事情格外热衷,只可惜从一年前到现在,她连一棵草都没种活过。
聂小倩吐吐舌头,心虚看了眼苏乙,嘀咕道:「这里的土不行……」
「但前院孙大嫂种的菜长得可好了。」付小卓道。
聂小倩佯怒瞪了付小卓一眼,后者脸上浮出一闪即逝的笑意,便不再说话了。
二女一个俏皮娇艳,一个冷艳清丽,不经意间流露出的风情几乎看呆了宁采臣和刀亦长。
两人都有愣头小伙儿的属性,很快他们就面红耳赤低头不敢乱看了。
「接着说这惊世堂。」苏乙道。
「是是是,惊世堂……」刀亦长整理了下思路,继续讲述,「惊世堂的堂主叫郭彦成,此人其实原本是诸葛药庐主人的徒弟,十多年前,诸葛药庐收治了一个天下闻名的独行刀客,这刀客因为和人比武重伤,乃至奄奄一息。」
「郭彦成觊觎这刀客的绝世刀法,便利用换药的机会偷走了这刀客的刀法秘籍,又害怕这刀客伤好后报复他,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杀了这刀客,还一把火烧了诸葛药庐,然后逃之夭夭。」
「诸葛药庐原本弟子数百,规模庞大,但因为这件事自此一蹶不振,没落下来。后来这郭彦成学会了绝世刀法,居然厚颜无耻大摇大摆回到了广贵城,创办了惊世堂。诸葛药庐的主人刚开始还和惊世堂势不两立,后来不知道怎么,就双方就不再彼此
争斗,而是互不招惹了。」
说到这里刀亦长顿了顿,看着苏乙严肃道:「郭彦成的惊世一刀除了他自己会,他还收了三大弟子,都传授了这门刀法,这三人的刀法也都很有火候。但他们虽然欺行霸市为非作歹,却跟你无冤无仇,而且也没有任何理由这么做。」
「江湖上谁都知道,郭彦成是个十足小人,欺软怕硬,最擅长见风使舵。你们和合图一年前不但杀了五色门门主,还让城主大人都为你们保驾护航,严令禁止所有人招惹你们,如此威名赫赫,郭彦成巴结你们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杀你的人还挑衅你这么过分?」
「要说无冤无仇,除了五色门,我们没跟任何势力结过仇……」刀亦长的分析让宁采臣眉头紧皱,但话说一半他突然想到什么面色一变,猛地抬头看向苏乙紧张道:「师父,会不会是黑……」
他说了一半就住嘴,看了眼聂小倩和付小卓二女一眼。二女也反应过来他要说什么,也都忍不住面色微变。
刀亦长很敏锐,立刻问道:「你们想到了谁?」
「不可能的。」苏乙摇头否认了宁采臣的猜测,「如果真是他们,你以为我们现在还能轻轻松松站在这里?」
不等刀亦长再问,苏乙便道:「小兄弟,带我们去惊世堂。」
刀亦长压下狐疑,又问道:「为什么是惊世堂?」
「总得挑一个吧?」苏乙呵呵一笑。
惊世堂距离苏乙的住宅不远,也在富人区域内。苏乙到了门口后,刀亦长上前报了和合图的名号,守门的立刻面色大变,飞也似地跑回了院子。
不一会儿就听到急促密集的脚步声,一个形容猥琐的的中年男人带着一群年轻人蜂拥而出,跑到了大门外。
「和合图的大人在哪儿?在哪儿?蓬荜生辉,蓬荜生辉啊!」这中年男人一副亢奋的样子,夸张地大叫着。
他环顾一周,最后把目光锁定在苏乙身上,谄媚之意溢于言表,二话不说一堆肉麻至极的马屁就滚滚而来,听得苏乙直皱眉头。
「这个、郭大师,我得打断您一下……」刀亦长实在听不下去了,上前打断了郭彦成,「我们来是查案的,这位苏公子的宅子里死了个人,被人分尸成几块。从刀痕上来说,似乎是你们门派的惊世一刀所为。」
「绝无可能!」郭彦成闻言根本不假思索地正色道,「这绝对是误会!我们惊世堂里练成惊世一刀的人只有三个,除了我之外,就只有我的大徒弟和三徒弟两个人。这些日子来我们正忙着处理一个得了疑难病的病人,我们几乎日日夜夜都在一起研究病情,根本没时间外出去杀人。」
「一个武林高手杀一个普通人,根本毫不费力气。」刀亦长道,「若是计划得当,一炷香来回就能把人给杀了。郭大师,你能保证你和你的两个徒弟今天连一炷香的时间都没分开过?」
「这肯定不是,人总要吃喝拉撒的嘛。」郭彦成笑嘻嘻道,「不过这肯定是搞错了,你就算再借我们十个胆子,我们也不敢跟和合图的大人过不去呀……」
他的态度倒是和刀亦长之前所描述的一样,但苏乙等人却分明注意到,就在郭彦成信誓旦旦保证自己绝不是凶手的时候,其背后一个黝黑壮汉却神情惶恐,一副很不安的样子。
其异常明显,苏乙等人都注意到了。
「郭大师,这位是……」刀亦长作为苏乙暂时的喉舌,问出了苏乙等人的疑问。
「他就是我的大徒弟封标,他……」郭彦成刚开始还笑呵呵介绍,不经意间回头看了眼封标的表情,他顿时怔住了,愣了几秒才重新恢复笑容:「他平日里是我们惊世堂最老实巴交的,呵呵……」
「封标是吧?你好像在害怕?」刀亦长
往前一步问道。
封标闻言眼珠骨碌碌转个不停,面色难看,牙关紧咬。
这下傻子都能看出他不对了。
「你在怕什么?莫非人是你杀的?」刀亦长继续靠近逼问。
「啊!」封标突然大叫起来。
刷!
下一秒刀光一闪,他竟一刀向刀亦长恶狠狠劈了过来。
谁都没料到这人会突然动手,刀亦长也猝不及防,但好在他反应还算快,一个懒驴打滚狼狈躲过。
封标没有继续追击,竟是把刀反手往自己的脖子一横,使劲一抹。
鲜血顿时飚溅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