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4章 夜访之宾
第474章 夜访之宾天下刀兵四起，群雄诡谲逐鹿，江宁青凤府中却是一派睦居幽和之气。
青池小塘漫漫，夏虫青柳悠悠，台亭之下徐汝愚怀抱麟儿为其指点漫天琳琅星河，奈何孩提之年懵懂未明，只顾伸着一双如藕嫩臂抓扯汝愚鬓发。
“四海慕颂的青凤将军现在就只剩下逗弄小儿之乐，当真是没出息的紧。”珏儿青裳盈月缓步幽亭，从汝愚怀中接过幼子还不忘张口数落。
自从于定远见过陈昂，送漱玉归泰如后已过旬月，徐汝愚竟是难得于府中安居，除去紧要军务亲典，一概政事皆由三司协定再呈青凤府批驳定议。
旬月来，汝愚大部分时间确都耗在出城观青凤卫操练，或于府中清享舐犊之乐。
“珏儿，你这么说可是冤枉汝愚，前月不知是谁还抱怨他是忘家之人，我看你是怨念汝愚携水如影与巫青衣出行随侧却没带你吧。”江幼黎立于亭外笑道。
轻风袭来，汝愚随柳而动恍若月下青鸟揽燕蜂行，敛起水荷烟裙阑珊浮缈，已环着幼黎共入亭下，顺势也将珏儿纤腰环在臂间。
“看来珏儿已忘了我纵马骋疆的雄姿，幼黎是否也已忘怀，正逢今夜爽朗，不妨……”汝愚余音未尽，便闪身躲过珏儿向肋下掐捏的柔夷，避到幼黎身后。
珏儿嫩面微晕娇怒道：“都已是一方豪主，又是为父之人，还如舫间小厮般胡言乱语，幼黎姐，穆儿都还在这里，你可要管管他。”
赤兜幼子只当是与他儿戏，银铃般咯笑着撑起藕臂寻至幼黎怀中。
幼黎嬉笑道，“穆儿有我与叔孙婶还有府中一众侍婢照料，不缺你一个，你们自去骋疆御马。”见珏儿不依倾身寻来，幼黎转色道：“只是此刻尚有夜访之宾，珏儿还需耐些性子。”
汝愚闻言肃然于面，问幼黎道：“可是邵先生到了？辛苦幼黎再替我走一趟，就说我已安歇，若非紧要军政，当以三司堂议后再呈青凤府。”
幼黎轻摇螓首道：“是许伯英与邵先生还有屠文雍齐至，你日巡卫营夜归府邸，邵先生他们也是寻不到你才深夜请见，我已请他们在书房饮茶稍候，你还是见一见吧。”
汝愚轻叹于幼黎颔首，心知幼黎将邵海棠与许伯英引至书房而非前殿，实为自己所虑甚多。
邵海棠所为之事，关乎江宁发展全局更系着天下大势汉仪存废，虽心中早有决议，终须有个明确的态度，遂趋步书房。
第474章 夜访之宾珏儿望着汝愚渐隐于长廊中身影，也怜汝愚心中之难。
立夏后凤陵行营役使南涌流民已打通历阳至祁门谷道，青阳驻军可保粮草无虞，容雁门以粮草辖制元矗无力北侵，又能为其紧守荆北，以期安心徐图成渝后谋荆北，此时江宁强取祁门，无疑于助容雁门绝元矗后患，元矗索性放开门户纵霍家残兵归晋阳，汝愚就令宿卫军也撤至青阳与骁卫军同驻，如此荆北祁门战事暂成对峙之局，当此之时江宁军事重心自当向广陵行营倾斜。
“姐姐，邵先生他们终是希望汝愚能先取东海再谋青州，在天下四分之局与南平决战前，先为江宁积蓄更多实力，可是东海于汝愚终有旧情，此事当真是难为汝愚了。”珏儿于幼黎道。
幼黎以外襟轻裹着怀中已现倦意的幼子，道：“东海政体不若江宁，是以陈族阀门为制，汝愚放归陈预已有数月，张季道仍在泰如坚守，可见如今陈预于陈族之中已不若当初隆望。”
“陈族是以江宁为首患不愿内耗，邵先生此时力荐汝愚布重兵于东海施压，正如珏儿所言是希望趁东海乱局取之，但汝愚所忧绝不仅是东海旧情，若是依邵先生之谋，倘将张季道逼入绝境转投呼兰该当如何？若真取了东海，便须再谋青州，若伊氏再投呼兰又该如何？当此外族强虏在侧之机，汝愚是不愿幽寂之祸重演。”
珏儿讶然道：“难道邵先生他们就不明汝愚心中忧虑，还要汝愚做此决断？”
“邵先生心中自明，是以才与许伯英同至，江宁连年征伐，最难的当是掌管屯兵、备粮的许伯英，趁此良机尽取东海富庶，才得维持强大的军备；司闻曹掌内外军情，此时同来怕是要以军情佐劝，当此乱世之局，江宁已如逆水行舟，不得进取便为他人所谋，看这情形恐怕取东海已是江宁诸公的众议之论；这天下人谋的都是天下，唯汝愚谋的是天下黎民。”幼黎怅然道。
珏儿闻言愈显茕色，凄然笑道：“姐姐，如今有了穆儿，若是能与臭鱼、叔孙叔婶重回幼黎花坊舫，那日子该有快活呢……”
听闻珏儿如当年花舫之上一般又唤汝愚叫臭鱼，幼黎已知珏儿心中凄苦，如今汝愚已是威扬天下的青凤将军、东南雄主。
自从诞下穆儿，幼黎亦觉江宁礼治愈重，诸公众阀视穆儿如少主之重，自己亦常怀身不由己之感，更妄乎珏儿。
众观江宁诸女皆为当世佳才绝色，然倾慕的都是冠世英杰、胸怀天下的徐汝愚，唯有珏儿心中只存那个幼黎花坊上俏皮无羁的小厮臭鱼，不然也不会在汝愚面前时显嫉爱之色，更不会磨着性子去思虑那些于她而言索然无味的军情政局。
幼黎以熏香沐浴待汝愚骋马纵疆为名，笑驱珏儿归溅云阁，自有侍众随送寝居凤翎轩，路上望着怀中孩提，幼黎不禁黯然道：“你父以身寄万民选了条最是艰难的荆棘之路，你却是连选都没的选。”
汝愚喜圣游山景致，又常去后院临近的教场点教蔡景略等阀子武学，因梨香院已做方肃、水如影代行批驳文书之用，是以便在后院东面一片清幽狭竹间建起座小楼做书房，示名醒眠斋，斋中常侍的只有珏儿在街市中收留的一名幼学哑童。
此时汝愚立于窗前，远处夜幕下圣游山影迷蒙，恰似汝愚此时心中思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