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0章 断绝血亲
第480章 断绝血亲枋山北麓地势渐缓,梁宝立于谷前山涧遥望东海大营灯火通明,旁边易华熙言道:“对面每及夜幕便灯火通明宴闹至晨,督帅予我一千卒,两个时辰定提陈子方来见督帅。”
梁宝颔首,每日得报东海军营诸况,确实懈怠异常,易华熙此言绝非轻敌乱语。
青卫军在此相持日久,军中诸将早已难耐,水如影送汝愚批驳入营后,便返道雍扬寻袖儿,梁宝视过批驳只邀张续暗议,未营议公示,只恐招引军心浮动。
此番决定夜袭东海大营,梁宝与张续又为何人领军争执不下。
正如徐汝愚批驳之意,胜败不在战场之利,即使夜袭成功,亦结局难测,功过难明,是以梁宝决议亲自领军袭营,即便事后得过,身为行营总管当得受责在前。
临夜之时,梁宝方示军令,自率两千军士冲营在前,易华熙、丁勉臣各领五千军士压后半程,待大营中冲军得手掩护撤阵,勿与敌缠战,张续居中军压阵,防备东海侧翼两营来援。
“军令已示,岂能夕改。”梁宝严拒,整军前袭。
雁鸟南飞,不期夜行,枋山以北十里缓地竟无斥候探马,梁宝率军掩行于野近两个时辰,方近敌营一里之余,忽闻左翼喊杀声起,心中陡然绷紧,见暗夜一部直杀敌营,梁宝急令随部冲营。
及至东海大营仍是缓了半刻,只见东海大营火光四起,帐倒篱塌,遥见中军大帐中易华熙剑挟一人趋步近前。
“可是广陵行营总管梁宝,我乃陈子方,东海陈昂首徒,亦与徐汝愚旧识,大营已破军卒四散,将军无须杀戮,只望善待东海俘将!”陈子方躬身一礼言道。
梁宝亦知陈子方其人,陈昂为汝愚干爹,陈子方与方肃等皆是陈昂弟子,虽军甲在身,仍持晚辈礼,急令易华熙典军归营。
张续持中军在营,未及四更便闻报梁宝大胜,待到天色将明之际,梁宝携俘与陈子方、易华熙归营,梁宝即命人为陈子方备帐以息,又令易华熙夺职禁足再行议罪,张续不明其故,追梁宝至帅账细询方明。
易华熙自率了五百兵士于梁宝之前疾行冲营,而东海大营中将闻喊杀,一众军卒便得辅将敕令撤归两翼偏营,宿宴之上近百将校主官被俘,皆是陈氏旁支同族,此时东海两翼偏营已合归一处再撤三十里重塑营寨,如此战果张续亦不知如何评叙。
翌日,梁宝正于帐中书军文战况报江宁,张续押易华熙请见,易华熙负荆而入,梁宝着易华熙自辨。
易华熙言,华熙既为下属,亦为江宁将校,力保主官安危便是保广陵行营,保广陵行营便是保江宁之安,为将者当临战决断,行营主官既能为江宁亲赴杀场险地,华熙区区校尉怎能惜身。
此时枋山长谷驻军讯兵呈报,东海似早有准备,一夜之间便塑起新营,且军容整备,哨位明晰,我军斥候未近二十里便为敌所驱。
易华熙一旁闻报叩首言道:“华熙戴罪之身,死不足惜,只请督帅予我兵马再袭敌营,宁以此身报青凤于易族亲容之德。”
临阵违令原是杀头大罪,梁宝心知张续有意替易华熙求情,广陵行营掌军多时亦怜其才,知其年少轻浮仍需锻磨,便令革易华熙青卫军校尉职,留待身侧任亲卫统领,又行令丁勉晨固守枋山长谷,严防东海突袭。
遣去易华熙,张续询梁宝此战当如何呈报江宁,梁宝知张续是恐实报战况,易华熙临阵违令之事必当议罪。
当即便将已书军文予观,言道,华熙之罪可不予公议,然此间之事断不敢瞒,将私书以报青凤。
张续亦觉当得如此,待观过军文立面现愁容道:“原议夜袭以探东海虚实,哪想万嵘贼斯竟早有预谋,一战便将陈族可堪军用的新血塞给江宁,这百余将校当得如鲠在喉。”
忽闻帐外喧哗,梁宝着亲卫询,得报昨夜东海俘军因饭菜欠丰是以喧闹。
第480章 断绝血亲梁宝遂令军将押东海军俘于大营外另造俘营,正欲请陈子方来帐中商讨,陈子方不请自至。
见陈子方亦面色愁苦,梁宝心中悔意叠生,此次确是为师傅端回一锅烫手山芋。
数日后,东海宛陵都尉府西厢院内,张季道独坐月下,探手拈过石桌上一片随风飘落的枫叶,心中百味杂陈。
这院便是徐汝愚再回东海住过的地方,当年梅映雪暗探徐汝愚,只差一线却未取徐汝愚性命,亦是从这里起历经东海之战、清江崛起、南闽会战、靖海诸战直至统一越郡奠定东海霸业与东海争雄。
张季道搓叶成糜,心中暗道:“徐汝愚,我不知是当谢你还是当恨你,若无往日之你,便无今日之我,铲除今日之你,方成名日之我……”
“督帅,后山陈族宗堂已开,满族上下三百余人尽候督帅亲临,皆愿意督帅马首,只期共度此难。”万嵘躬身一旁询道:“昨日至今从山庄到都尉府再到陈族宗堂,已然三请,督帅当真不去吗?”
张季道冷哼一声,看着手中叶糜随风飘散沉声不语。
出兵前张季道曾有暗示,大军南征将遣东海沙场宿将为辅军,希望由陈族将领为主,只为锻炼陈族血脉以滋将来大用。
上有世子之位孤悬,下有沙场战功为饵,陈族余脉各房只恨自家人丁不旺,从舞象少年到而立晚壮,只得磴马拉弓便送入军中为将。
江宁夜袭当夜,万嵘便将军中营务尽托田文光,星夜快马疾归宛陵,先报张季道,又于黄昏之际赴后山陈族世居山庄,报讯诸将尽为江宁所俘的消息。
得讯后东海陈族上下恍遭晴空霹雳,前两月尚战功不断,怎得此时一战便尽为敌军所俘?
万嵘将败军之责尽推陈子方,只言其持功自大,不纳善言以至今日之败。
余脉诸房皆慌乱无度,请张季道赴后山别院山庄以滋对策。
张季道拒赴,只着人回话,此战之败虽为陈子方主将之责,然季道执掌东海亦难脱其咎,此时无颜见陈族老幼。
陈族别院一夜嚣闹无眠,翌日齐聚宛陵都尉府求见张季道,为都尉府亲卫所阻,只得张季道言,季道深思,自觉无才无德以至陈族蒙此大难,愿自卸权柄另付陈族有才之士。
直至夕落之时,得闻陈族于后山开宗族庙祠三请张季道赴议,张季道仍遣万嵘代赴。
“三请?哪怕十请我便不去又奈我何?庸碌群豕妄徒权谋,当受此难。”张季悠然笑道:“你去与那群蠢豕说,徐汝愚身承主宗干亲,此次必要与陈昂兄弟谋复,若予其谋,陈族上下必为其所戮,此时当尽东海之力以挫宵小诡谋,待我荡平江宁、迎回陈氏诸子之日再赴宗祠告祖!”
万嵘得令归去,张季道正心中得意,忽见漱玉于西厢正房猝然倒落而出,立时肃然于面,隐含痛楚怜惜。
肖如玉肃立门前,愤然说道:“我知江宁战事已起,东海陈族也必毁于你二人之手,既已如此又何惧乃父!今日暗囚于我便已断绝生身血亲,他日尔等生死亦与我无关!”
漱玉擎身上前将欲辩解,肖如玉已然自闭阑门,掷物以驱。
一句断绝生身血亲让漱玉心中委屈犹若山海,忽觉眼前昏黑,被张季道扶持着携出西厢院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