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白粥
徐南烨揉按在太阳穴道边的指尖力道又重了几分。
他的侧脸上还有因为趴在桌上睡留下的痕迹, 浅眸清透,唇边挂着淡淡的笑, 睡衣宽松柔软,棱角全无。
尤其那一头略显蓬松的短发,没有被定型胶梳成刻板严肃的背头, 让他看上去像只阳光下沾满清爽味道的毛绒熊。
比起他这副人畜无害的温和模样,褚漾就是一只刚出洞急于吸取人精的妖怪婆娘。
徐南烨唇角嗡动,但客厅里的环绕音响声太大根本听不见, 褚漾急忙关掉音响, 总算是听见了徐南烨说的话。
这间屋子总算安静了下来。
耳朵得以解放的徐南烨靠着墙,嗓音有些沙哑“不是说周末留在学校吗”
褚漾有些尴尬, 揪着衣角反问他“你不是说周末加班吗”
“带回家做了, ”徐南烨抬眸,扫了眼狼藉满地的客厅, 声线骤轻, “原本偷了个小懒,在书房睡过去了, 多亏你叫醒我。”
褚漾神色复杂“你, 刚刚都看到了”
徐南烨挑眉“你指什么”
褚漾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电视, 再指了指被扔在地上的吹风机,自然不言而喻。
“看到了, ”徐南烨用指尖在自己脸上划过一圈,“去洗脸, 吓到我了。”
褚漾猛地用手挡住自己的脸,内心羞愤。
她这人死鸭子嘴硬被人看到这种发病现场还不忘替自己找台阶下,嘴巴犟着“你就不能体谅下你老婆我的自尊心说自己没看到吗”
徐南烨善于接受别人的意见,并立即执行“好吧,没看到,但是请你赶紧去把脸洗了。”
褚漾悲愤欲死。
徐南烨长腿一迈,直接往客厅另一边走去,到小吧台那儿给自己倒了杯水。
他抿了口水,发现是冰的,又将饮水机的温度功能按到加热,放下水杯缓缓走到褚漾身边,在她脚边坐下了等水加热好。
褚漾还站在沙发上,身侧的软垫忽然陷了下去,她低头,看着男人的发旋发起了呆。
身边的人好半天都没反应,徐南烨仰起脖子看她,伸手拍了拍她的腿肚子,语气无奈“还不下来”
“哦。”
褚漾这才从沙发上跳了下来,发现徐南烨正靠着沙发闭眼休息。
她脸上的妆就这么吓人,他连睁眼都觉得困难
褚漾有些生气,忽然又不想听他的话乖乖去洗脸,故意撑着沙发凑近他,跟他鼻尖对着鼻尖,打算等他睁眼那一秒给他吓一大跳。
男人的呼吸有些粗,还含着沙哑沉重的低喘,唇色发白,不似平常那般有血气,胸口明显的起伏着。
从鼻腔呼出的二氧化碳打在褚漾脸上都能感觉到热。
“漾漾,”徐南烨仍闭着眼,声音比刚刚更哑了,“别靠我太近,会传染给你。”
褚漾这个五大三粗的马大哈终于察觉到他的不对劲了。
“你生病了”
徐南烨忽然蹙眉,捂着嘴用力咳了几声。
难怪他要把工作带回家里做,难怪他会在书房里就睡过去,如果不是褚漾在客厅太闹,他甚至不知道会在书房睡上多久。
褚漾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有些烫。
“我扶你去卧室躺着吧”
徐南烨撑着坐垫站了起来“我自己走过去就行了。”
因为发烧,向来精明的脑子都有些不清楚,徐南烨直接踩上了地上摊着的半包薯片,噗地一声里头的薯片碎末飞溅出来,散落在地板上。
褚漾弯腰从他胳膊下钻进去“来来来,我扶你,别跟我客气了。”
结果她小看了男人的重量,徐南烨看着高瘦,半个人摊在她身上,褚漾觉得自己腰要断。
好不容易把他扶到卧室,褚漾自己倒是出了一身薄汗。
“平时感觉没这么重啊。”
徐南烨躺在床上,发着烧还能秒懂她的意思。
“平时我用手撑着床,怕压着你。”
褚漾脸一红,将被子盖到他鼻子那儿,把这张讨厌的嘴给捂住了。
“你就不能当没听到吗”
徐南烨仰头,下半张脸又钻了出来,嗓音低沉“好吧,我没听到。”
他这样作势妥协,反倒让褚漾更尴尬了。
“我去给你找药,再用温度计给你量量体温看严不严重,你躺着别动。”
褚漾找了个理由逃出了卧室。
等再回到客厅,看着这满客厅自己的杰作,褚漾不由得从内心唾弃自己起来。
家政阿姨这两天都不会来,徐南烨这病号她要是还让他帮忙收拾她今天晚上估计就会被雷劈,褚漾叹了口气,烦躁的按住头揉乱了本来也没多整齐的头发,蹲在客厅里接受了自己闯的祸只能自己收拾的残忍事实。
所幸徐南烨没发高烧,家里药箱的药也还算齐全,褚漾给他倒了杯温水,看着他把药喝了下去。
想要退烧就得物理降温,褚漾从洗手间打了盆水过来,解开他的睡衣打算给他擦个身。
也不是没看过,但大多数时候都是月黑风高,自己又不用睁眼干事,徐南烨不省人事的躺着,褚漾倒是矫情起来了。
电视剧里都是擦了上半身就完事,褚漾给他擦好了上半身,接着盯着他的裤头发呆。
得全身降温吧
电视剧里不拍是因为那是要在电视上放的,要真拍了就要被广电请去喝茶了。
褚漾在心里为自己加油鼓气,手指悄悄摸上他的裤头。
徐南烨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语气微弱“不用。”
“你确定吗”褚漾眼睛瞥向别处,“下面不烫吗”
“”徐南烨咳了几声,重重喘气,“要不你试试”
“”
重新给他扣上睡衣,褚漾又给他盖上了厚厚的被子。
可能是降了温,徐南烨的脸没那么烫了,褚漾发现他胳膊上起了些鸡皮疙瘩,推测他这是又开始觉得冷了。
家里的床单还都是薄款的,褚漾搬了张凳子够到最上方的衣柜,她深吸口气,猛力一抽,厚厚的绒被瞬间倒出,将她结结实实压在了地毯上。
还好有地毯垫着,不然她自己也得成病号。
褚漾又拖着被芯走到阳台,找了个鸡毛掸子用力拍打被面。
这被子塞在柜子里捂了一个冬天,整个散发着一股樟脑丸的味道,褚漾想了想还是放弃了给他加被的打算。
那怎么办
褚漾脑子里又开始想对策。
良久后,她矫情的一步步挪到床边,掀开被子躺了进去,呈考拉状整个人把徐南烨熊抱住,当他的人体暖炉。
她生怕让徐南烨冷着,恨不得用吃奶的劲儿把他死死抱住,又响起隔着衣服热传导不明显,羞涩的脱下了自己的衣服,然后又把刚给徐南烨穿上的睡衣给拖了。
徐南烨发着烧浑身无力,只能任由褚漾这个没上过一天医理课的无良医生摆弄。
怀中的人温香软玉,又散发着清甜的香气,柔软紧紧贴着他,徐南烨痛苦的抿着唇,又无奈又好笑。
他开口了,声音还是有些嘶哑“漾漾。”
褚漾将头埋在他的颈窝,用鼻音回答“嗯”
“你在干吗”
“怕你冷啊。”
徐南烨叹了口气,好心提醒她“谢谢,但是你可以把空调打开。”
“”
她可算知道为什么只有古装剧里有脱衣服替人暖身这么个情节了。
褚漾僵硬起身,用遥控器打开了空调。
末了还是替自己辩白了一句“其实我也就是玩玩而已,不是真的帮你取暖,你不要多想。”
忽然有大手环上了她不堪一握的腰肢,褚漾怕痒,缩了缩肚子。
徐南烨滚烫的呼吸打在她的肚脐眼上,嗓音微沉“玩什么”
还没等褚漾回答,他就先一步又替她想到了答案“想做了”
“对,”褚漾淡定的推开他,语气微颤,“我突然想给家里做个大扫除,你好好休息,我出去搞卫生了。”
徐南烨当然没那个力气做什么,最多只能逗逗她。
如今她的反应令他内心愉悦,自然随她去了。
他低声说了句“谢谢。”
褚漾微讶,嘴角不自觉往上扬起,别扭道“真想谢我的话,以后就别生病了吧。”
“不行,”徐南烨闭眼,唇角带笑,“我想天天生病。”
褚漾哼了哼“你怎么这么不懂事。”
徐南烨低笑两声,低叹“傻瓜。”
离开卧室后,褚漾惊魂未定的抚着胸口,心跳快要跳出嗓子眼。
徐南烨感冒了以后,醇厚温润的嗓音好像又进阶了一个等级,带着令人脸红的沙哑和低喘,像是羽毛挠过她的耳朵根,连同她也跟着发起烧来了。
徐南烨睡了一下午,褚漾搞了一下午的卫生。
两个人的工作任务都半点没进展,白白浪费了整一下午的好时光。
徐南烨起床的时候,褚漾在厨房给他熬白米粥。
她难得系上围裙,老老实实的站在灶台前认真盯着眼前的煮锅。
似乎是感受到徐南烨的目光,褚漾转过头冲他笑了笑“你去那边坐着,快煮好了。”
徐南烨轻轻笑了,听她的话走去餐厅那边等着喝粥。
褚漾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白粥走出了厨房,像献宝似的放在了他面前。
“有点烫,待会吃吧。”
徐南烨垂眼看着那碗粥,褚漾坐在他对面,徐徐冒着的白气恰好挡住了她的脸,显得犹抱琵琶,似雾非雾。
她穿着宽松的套头衫,长发扎成一个蓬松的丸子头,有几缕细碎的发丝贴在细长的脖颈上,小巧的耳垂上,款式简单的白钻耳坠正摇摇欲坠。
脸上那些鲜明的色彩都不见了,只余下她天生白皙透明的肌肤,因为做家事而泛红的脸颊和红润的嘴唇。
徐南烨琥珀色的眸子里映出她。
褚漾有些不自在,又起身去收拾厨房了。
等她再出来,粥都快凉了,徐南烨居然只吃了小半碗。
他吃东西本来就斯文,现在生了病手没劲儿,就更慢条斯理了,褚漾干脆坐在他身边,接过他手中的碗,自己舀了一勺喂到他嘴边。
徐南烨倒也配合,张嘴吃了。
她很少做这种贴心事,用的勺子也是隔热的那种陶瓷白勺,容量比较大,舀粥控制不好量,徐南烨矜贵又斯文,肯定不会像粗莽老汉那样一口吞,有粘稠的液体从他唇角流出。
大半碗下去,徐南烨确实是吃不下了。
褚漾以为是自己做的不好吃,看着这余下的小半碗粥,觉得不能浪费,反正粥也凉了,看他气色也好了不少,又想起自己辛辛苦苦做了一下午家事,结果这男人因为生着病呼呼睡了一下午,一时间觉得不公平,伸手像沾蛋糕似的,抹了些白粥蹭在他脸上。
徐南烨反应不及,脸上变得黏糊糊的。
他哭笑不得,褚漾倒是得意的冲他吐吐舌头,起身准备逃。
徐南烨眼疾手快的抓住她的胳膊,如法炮制在她脸上留下白粥。
“我看你病好的差不多了,”褚漾冷笑一声,朝他扑过去,“看招”
徐南烨稍稍侧身就躲过了她的攻击。
褚漾较真起来特别可怕,她直接端起白粥就要往徐南烨身上浇。
反正他待会肯定要洗澡的。
徐南烨有些惊讶的后退几步,大理石地板本来就容易打滑,刚刚胡闹一番地上也七七八八散着残羹,褚漾恰好踩着了一滩,反应不及,屁股结结实实磕在了地板上。
白粥也尽数洒在了她的衣服上。
褚漾痛苦的捂着屁股“痛”
徐南烨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蹲下想把褚漾扶起来,可能是脸上的笑意没怎么控制,褚漾更气了,直接怒气冲冲的甩开他的手。
为了避免她被碎片割伤,徐南烨只得先清理了那些碎片。
刚把碎片丢进垃圾桶,门铃忽然响了。
徐南烨心里想着褚漾还要在地上坐多久,有些心不在焉的看向门边的监控头。
“爸”
门外的褚国华手上端着几盒家里自制的凉菜,神色危险“你也在家开门”
徐南烨只能把门打开。
“我问了漾漾同学,她说漾漾已经回家了,你不是说加班怎么也在家”褚国华踩上换鞋垫,眼神一瞥,忽然看到了饭厅旁正坐在地上耍无赖的褚漾,“你坐在地上干什么”
褚漾急忙站起身,屁股根还疼,捂着后腰巴巴的走了过来。
褚国华看她这踉跄的步伐,身上充斥着白色不明液体,面红耳赤的,又看两个人衣衫不整,脸色陡然由青变黑再变红,活像舞厅的自动变色大彩灯。
“一个说加班,一个说忙比赛,都不回家吃饭,”褚国华气得面红脖子粗,指着这对年轻夫妻,土拨鼠式咆哮,“你们就在家里做这种事啊你们就是这么对父母的啊”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