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一人我饮酒醉
傅靑海看着这口空棺材，一边摇头，一边啧啧有声：
“看来，你能想得起来的电影情节，别人也能想得起来。”
罗恩·本瑟姆脸色有些不好看。
有人步步都走在了三人组的前面。
目前来看，嫌疑最大的，自然就是鲁斯凡等人了。
“走吧。”傅靑海叹了口气，笑了笑，说道：“别无他法，只能前往别尔坦村了。”
罗恩点了点头。
三人再次出发，沿着山路下山而去。
……
接近山脚下的别尔坦村时，夜已深。
明朗的圆月高悬于漆黑的夜空。
然而眼前的别尔坦村，并不宁静，远远就可以看到有火光在村镇中冒出，逐渐走近，还能听到喊杀声和惨叫声。
傅靑海皱起了眉头，心想这是发生了什么？
三人走到了村口的道路上，看到了几个轮回者正将一个农夫打扮的男人踩在了脚下。
正是小镇出发前和傅靑海起了冲突的那个精瘦男人，他一脚踩在这个奄奄一息的男人的胸口，掏出那把勃朗宁M1911，对准了这个苦苦哀求的男人的脑袋……
“呯！”
血花溅开，脚下的男人停止了动作，无力地躺下了。
傅靑海从树林中走出，皱眉问道：
“这是怎么回事？”
精瘦男人转头看向了傅靑海，咧嘴一笑，说道：
“你来迟了。”
精瘦男人悠悠地解释道：
“下山以后，我们队伍内部经过商议，决定采用排除法，来找到恶魔瓦拉克。”
“排除法？”傅靑海问道。
“对。”精瘦男人将脚从农夫的尸体上抬起，手指勾着手枪的扳机环，吊儿郎当地来到傅靑海面前，扬起下巴说道：
“鲁斯凡说过，恶魔离开了修道院范围，就只能通过附身的办法，来祸乱人间，我们没办法一个村民一个村民地去搜查，去寻找到底谁被瓦拉克附身了，估计这帮子农民也不愿意配合我们，那我们就只好杀了他们咯……既然修道院里的修女们，都知道要靠自杀来阻止恶魔离开，那我们自然也可以帮他们自杀，这样，不就能缩小范围了么？”
精瘦男人满不在乎的样子，笑嘻嘻地说道：
“这也不是故意要害他们，这是帮助他们打击邪恶，为上帝牺牲呀，这些信奉上帝的土著NPC们应该要感激我们才对。”
傅靑海皱起了眉头，他清楚地记得，陈雪告诉过自己，轮回者在面对腐蚀心智、附身夺舍、精神操控等力量的时候，和轮回世界本地土著是一样的，没有额外的心智豁免权。
傅靑海问道：
“那若是等本地村民都死完了，还是没有找到恶魔瓦拉克，又该怎么办呢？”
精瘦男人嘿嘿一笑，道：
“排除法排除法，总要有个先后顺序的嘛，先把弱的排除了，如果还没找到，自然就轮到次弱一点的人了呗。”
和经历过各种轮回世界，手里多多少少有点武器装备和几手本事的轮回者们相比较，别尔坦村本地的村民，就是相对弱势的一方。
这就是轮回者们的打算，先把村民杀光了，让恶魔瓦拉克无处附身，如果还没找到恶魔，那就从较弱的轮回者开始杀起。
这可真是个天大的馊主意。
万一一开始瓦拉克就附身了最强的那个轮回者呢？
那岂不是中了恶魔的奸计？
都不知道是谁想出来的这种馊主意，完全是在没办法的时候找弱者撒气。
精瘦男人舔了舔嘴，笑道：
“据鲁斯凡说，被恶魔瓦拉克附身的人，肩膀或者身体其他部位，会出现一个血红色的倒五芒星，到时候，可别怪我们给几位一件一件的脱掉衣服检查身体喔～”
说着，精瘦男人不怀好意地看了傅靑海身后的张予柠一眼，仿佛要用目光把她强奸。
傅靑海笑了，说道：
“排除法是吧，挺好，我倒是很期待你排除到了我这儿的那一天。”
精瘦男人毫不示弱地看向傅靑海，邪笑着，将手枪插回了腰间，说道：
“我也是很期待呢。”
傅靑海不屑地哼了一声，越过精瘦男人等人，走向了村镇内，面无表情的张予柠和心惊胆战的罗恩，跟在他后面，也走了进去。
现在两拨人还没有动起手来，完全是因为轮回者之间互杀会有同化点数扣除惩罚。
但是等别尔坦的村民们都被杀光，而恶魔瓦拉克还没有被找到的时候，不甘心失去轮回生命的轮回者们，肯定会对彼此举起屠刀。
同化点数是很重要。
但是和轮回生命相比，扣除一点同化点数，又算得了什么呢？
现在还不到急着料理这个精瘦男人的时候，傅靑海心里有更重要的事情要思考解决。
傅靑海走在石板路上，旁边黑暗的巷子里，一个杀红了眼的轮回者，举着一把砍刀“啊啊”叫着向傅靑海扑来。
“嘭！”
傅靑海抬脚一踹，这个人连人带刀被踹飞到了一面土墙上，脊背狠狠砸在墙面上，咳出一口血，身体才缓缓滑到了地上。
傅靑海冷漠地转过头，看着萎顿在地上的轮回者，说道：
“看清楚点。”
蜷缩在墙角的轮回者，一边颤抖着抬手抹掉嘴里溢出的鲜血，一边目光躲闪地低声道歉：
“对……对不起，我看错了，咳，对不起……”
傅靑海面无表情地转过头，继续向前走去。
而身后的罗恩·本瑟姆，则紧紧地跟随傅靑海的脚步，寸步不离。
傅靑海来到一处似乎是旅馆的地方，店门敞开着，里面空无一人，傅靑海走进去随便找了张桌子旁坐下，罗恩也紧跟着坐在了他身边。
一直跟在傅靑海身后的张予柠，这时忽然深深地喘了一口气，低声道：“我要去楼上休息一会儿，别来烦我。”
说完就“噔噔噔”地上楼去了。
傅靑海没有理会这个冰冷的怪女人，这个旅馆的店家可能已经死了，傅靑海坐在了板凳上，自己给自己倒了杯酒，仰头一饮而尽。
村镇黑暗的街道里，火光忽闪忽灭，隐隐还有喊杀声、打砸声，和无辜受害者的凄厉惨叫声传来。
罗恩·本瑟姆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傅靑海一眼，乖乖坐在旁边没有说话。
他感觉现在傅靑海的心情很不好。
傅靑海此刻的心情确实不太好。
他没办法阻止这群轮回者。
又不能杀了他们，会扣除同化点数。
杀又杀不得，难道靠讲理服人吗？
而且轮回者们还有很充分的理由：一切为了任务完成。
这个小旅馆的墙壁上还挂着一个十字架，店家似乎还是一个虔诚的信徒，但是再虔诚的信仰和祷告也阻挡不了轮回者们。
此时此刻，楼上。
张予柠随便找了一间干净无人的客房，轻轻坐到了床上。
她目光低垂，双眼无神地看着眼前的木地板，嘴里低声喘息着，肩膀微微颤抖，仿佛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过了一会儿，张予柠从衣兜里缓缓掏出了一个iPod，将耳机戴上，点开了一首音乐。
“Yelling
the
sky……
Sg
the
world……”
悠扬轻柔的女声在耳朵里响起。
是萨拉·斯隆的《Dang
with
Yhost》。
张予柠往床上一躺，眼睛一闭，心里想着：
“算了，来吧……就一次。”
旅馆外，一个人影借着漆黑的夜色，鬼鬼祟祟地摸到了楼梯旁。
这间旅馆连通二楼和一楼的楼梯，和一楼大厅隔着一堵墙，这个男人悄悄看了一眼，确定大厅里的人不会看到自己以后，猫着身子，手里握着一柄爪刀，慢吞吞地向着二楼摸去。
如果此刻傅靑海看见了这个男人的脸，就会想起，是早上在小镇入口围着张予柠口花花的轮回者中的一个人。
旅馆一楼大厅里，正拿起一杯酒准备放到嘴边的傅靑海停住了动作。
耳朵微微一动。
他听见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木地板被踩压到的声音。
傅靑海的眼睛转向了隔着一堵墙的楼梯那边，想了一下，又将手里的酒一干而尽了。
没有起身，假装不知道。
傅靑海也想看看，这个据说是唯一一个从咒怨宇宙中活着出来的女人，到底有什么利害之处。
自己不试探，让别人试探试探也行。
“啊！”
一声短促地惨叫声从楼上传来。
然后就没了动静。
这么快？傅靑海面露思索之色。
傅靑海坐在凳子上想了又想，还是豁然起身，走向了旅馆门口，在旅馆门外，傅靑海四处看了看，一把拽住了一个面熟的轮回者，问道：
“鲁斯凡爵士呢？”
被傅靑海拽住肩膀的轮回者，尝试着挣了两下发现挣不脱，就停在原地老老实实地答道：
“我不知道，进入别尔坦村以后，有好几个人都去找鲁斯凡爵士，可是都没找到，他不见了。”
傅靑海松开手，疑惑地问道：
“他人不在？那是谁下令要屠杀村民的？”
轮回者答道：“是我们自己商议要这么干的。”
傅靑海问道：
“进入别尔坦村以后，找到那些炸毁修道院的轮回者了吗？”
为什么傅靑海这么笃定是轮回者炸毁的修道院，一来因为鲁斯凡和罗恩都明确电影里没有修道院被炸毁的桥段，二来傅靑海在检查残骸废墟的时候，悄悄尝了一口石屑粉末，他舌头里的味觉侦测神经判断出，里面有聚异丁烯和己二酸二辛酯的成分。
这是C4塑胶炸药常用的粘合剂和可塑剂，不是电影现阶段里的军事化工产业能生产的。
其必然来自轮回者的同化物品。
被傅青海逮住的轮回者摇摇头，道：
“没有，我们一进入村庄就开始搜寻，把每个角落都翻遍了，也没有找到其他轮回者，村子中间的那座古堡，还是鲁斯凡爵士亲自带人搜的。”
古堡……傅靑海心中喃喃自语，他放开了这个被逮住的轮回者，自己转身走回了旅馆中。
傅靑海坐回了凳子上，手指一下一下地敲击着桌面。
古堡是鲁斯凡亲自带人搜索的，可是这并不能说明什么，因为鲁斯凡本来就在队伍里安插了他自己的人，他只需要挑选自己人一起进入古堡，那看到了什么搜到了什么还不是他自己说了算。
罗恩·本瑟姆看着傅靑海似乎正在思索着什么，凑过来问道：
“杰克先生，你说会不会是那群炸毁修道院的轮回者们，发现我们要来，已经提前跑了。”
傅靑海皱着眉头道：“有这种可能，但是……”
正说着，一袭黑衣的张予柠从楼上走了下来。
她坐到了傅靑海面前，傅靑海发现，之前一直紧绷着一张冷冰冰死妈脸的女人，此刻脸上的表情似乎变得生动了一些。
“呃……”罗恩·本瑟姆迟疑着，打了个没什么营养的招呼，“张予柠小姐，你来了。”
张予柠没有理会罗恩，直直地看着傅靑海的眼睛道：
“我知道你在纠结什么，你不用考虑我，可以首先把我排除。”
傅靑海淡淡道：“为什么？”
张予柠没有正面回答傅靑海的问题，而是反问道：
“你觉得，在一个恐怖电影宇宙里，想要活下去，并且获取利益，最重要的是什么？”
“是什么？”傅靑海抬起头问道。
“是知识。”
张予柠说出了一个傅靑海没有想到的答案。
“知识？”
恐怖电影本来就是以不讲逻辑不讲科学著称，为什么知识还是最重要的呢？傅靑海有些不解。
张予柠解释道：
“我说的知识，是指在这个恐怖电影里的知识，包括巫术咒语、召唤仪式、驱魔手段和道具，以及这一系列的原理，知道了这些，才能在恐怖电影里立于不败之地，不然……”
张予柠深深看了傅靑海一眼。
“不然纵使你拥有精妙的魔法，强悍的武器，或者超越常人的身躯，到了恐怖电影宇宙里，都是无用的。”
“到了一个恐怖电影宇宙里，就要认这个恐怖电影的规则。”
“所以，当我听到这个人说在坟墓里有古代公爵召唤恶魔瓦拉克的书籍资料时，我才会那么激动。”
张予柠最后总结道。
一旁的罗恩·本瑟姆闻言，顿时在心中替自己打抱不平：我有名字的，我叫罗恩，我不叫“这个人”！
傅靑海轻轻颔首，同意了张予柠的观点，但是随即又问道：
“所以，这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呢？”
张予柠问道：“你觉得一个被鬼修女附身了的人，能说出这么一翻话来吗？”
傅靑海摇摇头：“不够。”
张予柠脸一板，又恢复了那副生人勿近的冷漠样子，不说话了。
傅靑海转头向罗恩·本瑟姆，问道：
“在电影里，恶魔瓦拉克除了会化作一个鬼修女的形象以外，还有什么能力吗？”
“有。”罗恩点点头道：“但是很难总结形容，反正……就是各种吓人的能力，忽强忽弱的，搞不懂，哦，但是有一点，瓦拉克可以让人看见地狱之蛇，祂会变出一条蛇来攻击别人。”
变蛇算是个什么杰宝……傅靑海无语，又灌了一口啤酒。
别尔坦村在古代是一座武装村，特兰西瓦尼亚是一个战乱频发的地方，别尔坦有点类似于中国客家碉楼的那种定位，有个小城堡不奇怪，只是现在战争模式变了，古堡由防御设施变成了文物古迹。
现在的一切疑点和谜团，就是那个古堡，傅靑海决定要去里面探索一番，看看鲁斯凡这帮人究竟在搞什么鬼。
这时，安静的旅馆大厅里，突然响起一个突兀的声音：
“呃……那个，能把你的啤酒给我喝一口吗？”
傅靑海悚然一惊，声音是从桌子底下发出来的，这不是现在旅馆里任何一个人的声音。
…………
